10、天蓝-《斑斓:毕业了,当兵去》


    第(2/3)页

    “是不是美女如云呐?”

    “那肯定的!”看着她的脸色,我赶紧掉转方向,“不过老实说整体质量一般,比我面前的这位差远了。”

    “呵呵,下次带我去。”刘菁“咯咯”笑着,她的裹着粉色连体泳装的身体“噌”地一下钻进池子里,再浮出水面时已经是十多米远了。

    比黄文那小旱鸭子的功夫强多了,我暗自笑道。

    游过泳,我们在外面吃点饭,计划等暑气散得差不多的时候再一起去湘江边走一走,或者去爬爬岳麓山。

    当时感觉不甚明显,但是几年以后,当我回忆起那一段时光,才发觉,那即是大学时代、青春时代甚至是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唯一的一道坎,便是在湘城卫视的包装下越来越火的颜亦冰。自从7月7号那次获得《中国偶像》湘城赛区的亚军后,她的身影不但出现在湘城卫视,还有别的电视台;不但电视媒体在报道,网络和报纸也在跟风;更有甚者,下河街十元一件的廉价女式t恤上也印上了她的图像。

    她真的红了。

    画廊里的毛没长全的小屁孩子也在课堂里公然讨论《中国偶像》,提起颜亦冰,还有学生跑到我面前,问我是不是跟她一个学校,认不认识她,甚至还有让我帮忙搞演唱会门票的。发了几次火之后,我也慢慢见怪不怪了。

    从画廊回来,刘菁已经做好了午餐。糖醋里脊、小炒肉、丝瓜蛋汤,吃饭的时候,刘菁看了我几次,欲言又止。

    “说吧,什么事?”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上午……颜亦冰来过了。”

    “然后呢?”我浅浅地笑着,凝视着我面前的善良女孩。

    “她说,她说……”刘菁低下头去,欲说还休。

    “是不是说:我们在一起挺好的,请你好好照顾我?”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给她舀了一勺汤,说:“多喝点丝瓜汤,美容的。”

    刘菁低下头去,“呼呼”地喝着汤,时不时抬起眼皮看看我,像一头温驯的小鹿。

    “对了!”快吃完饭的时候,刘菁突然想起来,“她还说了,如果你方便,请为她写一首歌,她们九月份好像是要进行全国总决赛,需要有原创的歌曲。”

    “知道了。”

    “你会写吗?”刘菁追问道。

    “我试试吧。”我呵呵笑道,回了房间。

    几场雷雨之后,暑气渐渐消退,一年中最热的时光总算慢慢熬过去了。8月底,我带刘菁去看了一趟夏跃进。刘菁给他买了一大堆吃的穿的用的,连内衣和袜子都准备了,感动得夏跃进老泪纵横。莫说夏跃进,就连我也被感动了。回来之后我紧紧攥着她的手,在内心暗自起誓:这一生,就让她陪我走下去吧!

    9月,开学了。我们碰到了欧阳俊、安哥和易子梦他们,碰到了吴曲和谢蕊寒她们,我们的在一起并没有引起他们多大的动静,好像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一般。只是他们笑着闹着让我请了一次客。

    9月的湘大如同一个紊乱的舞台,每天都上演着悲欢离合的故事。每个学生手里都有一个剧本,我们担任着自己的主演,同时也兼跑着别人的龙套。剧目不尽相同,有的高潮迭起,有的平淡无奇,有的如鸡尾酒那般花哨,有的如老白干那般浓烈,也有的如清茶般淡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同时上映在湘城大学的舞台,让人眼花缭乱。

    校园里有穿着迷彩服在残夏的太阳中军训的大一学生,有总算悟出点大学生活的道道开始选择奋起或沉沦、昂扬或堕落的大二学生,有不愠不火不急不慢的大三学生,还有像我们这样一觉醒来把大学生活挥霍得所剩无几洗把脸开始决定考研或者找工作的大四学生。

    易子梦开始了他漫长又艰辛的求职之路,只要一有招聘会(无论是湘大、师大还是附近的中南),他便穿着斥三百七十元“巨资”从下河街买来的西服,夹着成沓的个人简历奔向现场。然后他的简历连同成千上万份别人的简历汇集在一起,被人装在烂纸箱里或者蛇皮袋里,静静地等待着被抽中的那一刻——就跟福彩摇号中奖一般。记得易子梦先前在酒桌上说过,凭他的计算机专业,月薪五千不成问题;数十番“战斗”下来,他的西服已经被参加招聘会的上万名学生挤得皱皱巴巴,如同刚从洗衣机里甩过一般,而他的五千元月薪,被挤破头的几近而立之年的博士们毫不留情抢走,退而求其次的冲击心理底线的三千元月薪,也让成堆的硕士们瓜分。几番狼奔豕突,几番折戟沉沙,易子梦终于在火车站对面的“国储”电脑城找到一份工作——月薪一千五。以这样的工资水平,他不吃不喝工作五年(也就是靠光合作用活到二十八岁)刚好够读四年大学的本。

    让易子梦难以接受的是:他在学校念的代表中南地区最高水平的计算机专业应用到工作中其实就是给菜鸟用户装机杀毒,兜售电脑清洁套装和鼠标垫,顺便告诉别人在一台机子上按下“ctrlc”(复制)再到另一台机子上按下“ctrlv”(粘贴)是无效的。

    “就是炸臭豆腐的也比老子的技术含量高!”上班两天后,易子梦疲惫不堪,不无沮丧地告诉我。

    他之所以跟我交流,是因为四个人当中,只有我是和他一样要为工作奔波的——安哥铁了心要去当兵,他现在的业余时间全部放在体育锻炼和对国防知识的学习了解上,为进入部队保家卫国做好准备;欧阳俊不用操心,他的父母给他罗列了将近十个职位供他挑选。

    我的命运跟易子梦差不多,但心态要比他好,说直白一点,较他而言,我只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而已。

    我跟易子梦参加过一次招聘会,看着那人山人海顿时晕头转向,慌忙之中把手中的十几份简历随便投出去就赶紧往回撤,感觉倘若在那里再多待一分钟便可能窒息而亡。

    我正琢磨着是不是干脆去找老朱,在他的画廊里当个老师算了,突然有陌生电话进来。对方自称是“尚荣国际”的人事经理。

    “尚荣国际?”虽然上午的简历是随手一扔,但我还是有印象并没有扔给一个叫“尚荣国际”的单位——再说,招聘会到现在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公司的效率要真有这么高,那也确实了得。

    “是的!我们有一个平面广告策划的位子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真、真的?”紧张的时候我们都成了易子梦。

    “月薪三千,外加提成。如果您感兴趣的话请明天早上九点过来上班好吗?”

    “不需要面试?”我的反应已经可以用“惊诧”来表达了。

    “不需要,我们对您已经有了深入了解!”电光火石间我已经想起电线杆上经常张贴的“招聘男公关”“重金求子”等小广告。我忍不住怀疑这是个圈套,但想想自己不名一文,又无做“鸭”的姿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是值得一去。

    公司算不上大,名字却十分咋呼——“尚荣国际品牌营销机构”,说白了就是个平面广告公司,在湘城也算是做出了牌子。老总荣涛是个标准版的生意人:身材五短,脖颈粗壮,脑袋上寸草不生,头型酷似江苏卫视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孟非;一双眼睛如打了润滑油一般骨碌碌乱转,眼神丰富让人目不暇接,笑容饱含深意让你难以捉摸;看人说事,对症下药,对待客户如春天般温暖,对待订单如夏天般热烈,对待case(案例)如秋风扫落叶般干脆,对待薪水问题则如冬天般冷酷无情。

    进了公司才知道,所谓的“月薪三千”其实是没有加班费的,而每天下午下班前半小时,荣总总能给你找到一晚上能干完但必须要忙到凌晨才能干完的活。

    “年轻人多锻炼,有这样的机会不容易,要好好珍惜!”每逢此时,荣涛总是踮起脚尖攀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感谢荣总栽培,我一定竭己所能!”我低下头表情坚毅地俯视着老总,一边握紧拳头表决心,一边在心底暗自预言他儿子的肛门缺陷。

    9月下旬,《中国偶像》全国总决赛开赛。湘城、成都、广州、北京和南京五大赛区的冠亚季军汇集湘城,上演“麓山论剑”。湘城卫视收视率飙升。大街小巷铺天盖地都是选手们的巨幅海报和灯箱广告。荣总费尽周折,终于在这场轰动全国的选秀活动中接了点残羹冷炙。

    “这个案子交给你,是对你的极大信任,好好把握!”荣涛把我叫进办公室,给了我合同复印件和相关资料。

    我们的单子是:设计两张海报,一张放在湘城各主干道大约两百个公交站点的灯箱上,一张贴在包括步行街、火车站等湘城近十个商业中心和人流集散地的显著位置。

    合同的甲方是一家房地产公司,他们赞助的选手正是——颜亦冰。

    拿到合同后,我待在荣涛办公室足足三十秒,脑子里一阵黑屏,半天才重启。

    “怎么了小夏?有什么问题?”

    “荣总,这个案子能不能交给别人做?”

    “为什么?压力太大?”

    “倒不是……”

    “莫非……这个选手你认识?”荣涛察言观色不是一般的厉害。

    “校友——她是湘城大学的。”

    “这正是我交给你做的原因,”荣涛一脸兴奋,“作为校友,你肯定对她有所了解,这样更适合为她量身定做啊。活动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委托人进了前三强,我们能增加百分之三十的利润,到时你的提成会增加多少,算算吧!别推辞了,抓紧抓紧!”

    “哦……”

    我枯坐在卧室的电脑前,凝视着屏幕中的颜亦冰。性感的、可爱的、妩媚的、深沉的、冷艳的、奔放的、古典的、时尚的……照片以每五秒一张的速度更迭,不同风格的颜亦冰在我眼前闪过,我伸出手来,想抓住,可碰到的只是散发着热量的显示器。墙上的时针隐蔽地挪过了两个刻度,秒针发出“嚓嚓嚓嚓”的均匀声音,像心脏一般不知疲倦。我的两眼酸涩,被电脑辐射弄得泪水涟涟。

    这么巧,颜亦冰,我们又见面了。

    你依然那么漂亮,就如细雨中的夭桃、春风里的柳枝、月光下的睡莲,就如沾着晨露的玫瑰。再一次见你,我的心依然悸动不已;再一次见你,我需要鼓起更大的勇气才能凝视你的双眸;再一次见你,颜亦冰,你让我感觉你愈加美丽,却带着陌生和不真实。

    就如我第一次凝视你时那般,我再一次端详你的面容,肆无忌惮地、带着深沉的情感和炽烈的欲念,这些情感曾一次又一次将我湮没将我埋葬,这些欲念曾一次又一次将我点燃将我灼烧,它们让我心甘情愿地沉沦在爱情的无间道,永无希望解脱。

    可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过去的颜亦冰消逝在某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消逝在镜头和闪光灯下,过去的夏拙也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可以肯定的是,这场高烧过后,另一个夏拙获得了某一种免疫力。

    不知是谁说过:旧的事物会变成陨石坑,它终究和周遭的一切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成为记忆——真正意义上的从前。

    意识到刘菁在身后时,想关掉屏幕已经晚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手里端着冲好的咖啡,表情却如同刚从冰箱冷冻室取出来的一般。

    “你怎么进来连声音都没有?”此时的解释一定会显得牵强,我决定先声夺人。

    “打扰了你的思念是吧?我很抱歉。”怪不得有人说,不吃饭的女人这世上也许还有几个,不吃醋的女人却连一个都没有。

    我浅浅一笑,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她显然被我唬住,之前淤积在脸上的愠怒顿时烟消云散。

    “我接了一个大单子——上十万的单子,有百分之五的提成,《中国偶像》总决赛的晋级选手宣传广告。如果选手进入前三甲,还能多出三十个百分点的利润。”

    “选手?选手是谁?”

    我朝着显示器噘了噘嘴,“喏。”

    “这么巧?你接的她的单子?”刘菁依旧满脸问号,但怒气已在不经意间被疏导出去了。

    “谁说不是呢!”我摇头做无辜状,“老板就是精明啊!他知道我跟她一个学校的,认为我比较了解她的特点和风格,所以一定要我来做。”

    “呵呵,看来你们老板会用人啊!你对她岂止了解,简直就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你看你!又来了!”我摆出交警开罚单一般公事公办的表情,“这是工作,不能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见她没说话,我一把揽住她的腰,无比柔情地说道:“再说了,现在既然跟你在一起,我早就把自己的心腾空,然后再满满当当地把你装上了——谁也容不下。”

    “真的腾空了吗?”

    “岂止是腾空,那就是格式化啊!格式化六遍了都。”

    “呵呵,”刘菁捏着我的鼻子,“你这张嘴是拿蜂蜜水漱的吧!”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