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铁汉-《三丫头,顾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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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季节,白皑皑的雪地只有参差不齐的豆茬子和地瓜秧子,还有竖在地头上几棵孤零零的大树。鬼子不准许乡民在火车道旁边种高杆的农作物,只许种地瓜和大豆,鬼子怕什么?不言而喻,高的农作物里可以藏人,鬼子怕八路军游击队借庄稼地的掩护攻其不备。

    火车道两边的铁蒺藜在孤冷冷的灯影里闪着寒光,嗖嗖的风顺着它的空隙钻进钻出,卷起地上的雪在半空缭绕,如同一片片残雪从天上纷纷扬扬而来;几个鬼子兵出现在铁蒺藜围栏的里面,一个个耸肩缩背,远远看着像掉了两条腿的蚂蚁,在地上爬行。

    结了冰的水坑反射着天的影子,几颗星星落在冰面上,颤巍巍跳跃着想逃离这个冰凉凉的地方,被冰黏住了懦小的身体,像一个个孤立无援的精灵,畏缩着小小的剪影,和着风低低抽噎。

    顾庆坤的大脚沿着水坑的边缘踏进了排水沟,他转身向宝根伸出胳膊,意思是抓住他,宝根避开顾庆坤的大手,把夏蝉拽到身前,“你先下去,跟着爹往前走,躲开脚下的冰。”

    夏蝉的小手抓住了爹的胳膊,身体往下一蹲,双脚稳稳落在爹的身旁,她头上的三角巾随着她的动作滑到了肩膀上,顾庆坤伸出双手抓起女儿肩膀上的围巾,帮她重新缠在头上。

    顾庆坤小小的一个举动温暖了夏蝉孤独无依的心,她热泪盈眶,她曾经恨过父亲把她和大姐抛弃,让母亲生活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之中,她在三妹和大姐眼前抱怨过父亲,三妹说父亲是好人,今日她感觉到了,父亲心里是爱她们的。

    半明半暗的月亮跑出了云层,朦朦胧胧的影子落在身旁的冰面上,柔弱的星星跑到了月亮的怀里,依偎在它宽大的臂弯里。

    夏蝉用袄袖擦去脸上的泪水,背过身去,她的嘴巴碰到了旁边坚硬的沟坎,磕疼了她的下巴颏,她忍着疼眺望着前方,铁道上的杆子灯撒下一片灰白的光,拖着鬼子一个个萎萎缩缩的身影,他们身上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手里举着手电筒,肩膀上背着寒光闪闪的刺刀。

    目测铁蒺藜围栏与铁轨之间距离,至少有七八米,水坑离着火车道大约四十多米,站在沟坎上把一个燃烧的炸药包抛到铁轨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孩子们,巡逻的鬼子已经过去,咱们准备吧,你们扔出炸药包就离开,无论后面发生什么事情,即使炸药包没有……没有爆炸也不要回头查看,二丫头,记住爹的话,你要提高警惕,鬼子听到动静一定会赶过来,在他们赶过来之前离开,后面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回来,你们往山上跑,穿过山下的庄子绕路去石河村,去羊汤馆找林宇。”顾庆坤恨不得把他心里所有的话连根带叶一口气说完,他心里挂着一个秤砣,七上八下,他又怕他的话让孩子们紧张,他沉默了片刻,背过大手在后腰上摸了一把,他的大手触到那几枚手榴弹,他犹豫,他害怕,他想起了二丫头两岁那年,他把她硬塞进了夏婆子的怀里,丫头在夏婆子怀里挣扎,哭喊着“娘”,那个镜头是他永远的疼,他每每想起来流泪满面,一别十五年,他无脸面对二丫头,此时,他要把一枚手榴弹亲手送到她的手里,意味着什么?这是爹该做的事情吗?可是,这次任务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他顾庆坤不怕死,二丫头不能落入鬼子的魔爪。

    “丫头,这枚手榴弹留到最后,万不得已……”顾庆坤嗓音哽噎:“丫头,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回头,宝根憨拙老实,你,你一定要看住他,不要让他意气用事,你,你千万不能暴露……”

    顾庆坤背过身用袄袖擦擦脸,从地上抓起两个炸药包夹在腋下,一只手扒着沟坎,双脚离开了地面,身体一纵,跳出了水坑,往北走了几步,停下脚,回头看看躲藏在沟坎下的两个孩子,再往北眺望几眼,鬼子的岗楼里灯火通明,探照灯射出几束亮,像困乏的野狼,忽闪着沉重的眼皮,一张一合,在它合上眼睛的空隙,顾庆坤趴下身体,用右手和胳膊肘做轴承往前爬行。

    “爹,”夏蝉往前追了一步,她的双手扒着沟坎,看着父亲在地上蠕动的身躯,又喊了两声:“爹,爹……”

    “丫头,记住爹刚才说的话。”顾庆坤没有回头,他心里很难受,今夜风大,能否顺利完成任务,他心里没数,他向罗一品保证过,无论怎么样,他都会炸毁坊子附近的铁轨,为赵山楮他们争取时间,他也想炸了鬼子的岗楼,罗一品说:“不能操之过急,大多鬼子不可能躲在岗楼里等着咱们炸,只要杨同庆掐断电线,鬼子的岗楼就是一个摆设。”

    “夏蝉,咱们行动吧,把鬼子吸引到咱们这边,给爹争取时间。”宝根用双手紧了紧腰胯上的布带子,而后,从地上抓起炸药包。

    夏蝉哆嗦着冻僵的小手从口袋里掏出火柴,擦亮了火柴,双手抱着火苗送到炸药包的引线上,借着燃烧的火苗她深情地看着宝根,“你注意安全。”

    宝根憨厚地咧咧嘴角,一扭身,抱着“呲呲”燃烧的炸药包蹿上了沟坎,站在高坡上,把炸药包抓在手里,高高举过头顶,在半空划了一个圈抛出去。

    夏蝉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仰起脸看着直挺挺站在高坡上的宝根,恐慌地喊着:“宝根,快,快下来。”

    宝根没有动,他看到炸药包落在铁蒺藜上,离着铁轨还有几米远的距离。

    “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碎石四溅,扬起地上厚厚的雪和沙石在硝烟里弥漫。

    “宝根……”夏蝉伸出小手抓住了宝根的脚,往坑里一拽,宝根身体往后趔趄,跌坐在沟里,他摇首顿足,大拳头狠狠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溅起一层层冰碴子。

    这当口,火车道上的杆子灯霎那间灭了,四周一切都黑了下去,巡逻的鬼子兵折回了身,像一群饿狼,又像“嗡嗡嗡”叫着的黄蜂,顺着铁道旁边的铁蒺藜,气汹汹、慌里慌张扑过来。跑在鬼子兵前面的是伪军,一个个畏畏缩缩,东睃西望,生怕从哪儿落下一个炸药包,他们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一颗“呲呲”冒着白烟的炸药包从天空落下,在鬼子队伍里爆炸,一声巨响,尘土四溅,硝烟弥漫,走在前面的几个伪军悠然腾云驾雾,一眨眼,粉身碎骨从半空落下来。

    与此同时,一声撼天震地的巨响划破了天空,一截火光烧红了铁道四周,一段铁轨四分五裂,呼隆隆滚下了山坡,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铁块飞上了天,少顷,又先后落在地上,落在巡逻鬼子兵的身上。

    “爹,爹炸断了铁轨……”夏蝉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铁道另一边的鬼子兵把身体趴在地上,把三八大盖支撑在地面上,哆里哆嗦扣动了扳机,密集的子弹擦亮了夜空,枪声绵延不绝、震耳欲聋。

    宝根撇下夏蝉,攥着一颗冒烟的手榴弹窜出了排水沟,抡起胳膊,手榴弹“轰隆”落进了敌群,他的大脚往前飞跃,跳进了农田,此时地里的豆茬子冻成了锥子,脚丫踩在上面,穿透了靴子底,宝根稍微迟疑了一下,拔出脚丫在地上搓了搓,跳开身体。

    鬼子发现了宝根,子弹像冰雹一样向他砸过来,他疾速卧倒,把身体藏在地垄里,鬼子的子弹压制力很强,他不敢抬头,他心里着急,他担心顾庆坤,又牵挂夏蝉。他的脚丫子往后踢蹬,碰触到了地头上一棵大树,他脑子一转有了主意,爬树是他的强项,他的身体在地面上打了一个滚,“蹭蹭”灵敏地攀上了树梢,居高临下往下看,顾庆坤的身影躲在一堆地瓜秧子后面,几十个鬼子向地头方向蠕动。

    宝根从腰里摸出手榴弹,旋开后盖,取出拉火环套在右手小指上,左手牢牢抓住枝干,向乌泱泱的鬼子头顶扔下去,“轰隆”,离着最近的几个伪军没来得及哼一声,被弹片炸飞,其他鬼子一面狼嗥鬼叫地乱吱?,一面连滚带爬地乱躂;胆子小的怂包,吓傻了,忘了逃跑,躺在地上抽风。

    卧在田埂里的顾庆坤看到了躲在树上的宝根,他心里冒出一股凉气,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呀?这么一闹想顺利脱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狡猾的鬼子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人单势孤,发起新的攻势。

    水坑边上的夏蝉急得挝耳挠腮,一双大眼睛一会瞅瞅宝根,一会儿看看她爹,一会儿瞪瞪扑向地头的鬼子,她真想冲出去帮忙,可,她手里只有一枚手榴弹,这枚手榴弹是留给她自己的。

    这个时候,为了掩护宝根,顾庆坤站直了他高大的身躯,向鬼子狠狠抛出一枚手榴弹,一声巨响,尘土四溅,硝烟笼罩着火光纷飞,借着硝烟掩护,顾庆坤跑到树下,他的后背依靠着大树,炯炯的目光凝视着不远处的鬼子,厉声呵斥:“快下来,带着夏蝉走……”

    宝根把最后一枚手榴弹扔向鬼子,双手抱着树干出溜到地上,跳到顾庆坤眼前,“爹,咱们一起走。”

    顾庆坤把宝根往坑边上推了一把,大声训斥:“你带着夏蝉先走,俺一会去追你们……宝根,你不要让夏蝉害怕,你要学会保护你的女人,快走……”

    顾庆坤最后两个字“快走”刚出口,耳边传来异样的声音,他一惊,迅速跳开身,只见四个鬼子手里举着刺刀虎视眈眈而来。顾庆坤来不及多想,从腰里摸出杀猪刀,挥舞着杀猪刀劈开鬼子的刺刀,左手揪住了一个鬼子的脖子,右手的杀猪刀在半空画了一个圆圈,一绺猩红一闪,鬼子的头在肩头晃了晃,直挺挺倒下去。

    顾庆坤身上、头上缠着白色幡布条,只露着一双大眼睛,身形看着邋遢,身手异常敏捷,刀起刀落,血水飞溅,吓得鬼子屁滚尿流。

    一个胆大的鬼子,举着手里的刺刀向顾庆坤前胸刺过来,顾庆坤身子一闪,鬼子扑了空,脚步没收住,身体前扑,刺刀插进了树里,顾庆坤急转身,胳膊肘对准了鬼子的后腰,随着清脆的“咔嚓”一声,鬼子的身体软塌塌跌倒在地上。

    一侧的两个鬼子瞅准了时机,恶狠狠向顾庆坤扑过来,宝根飞快地跳过去,大手耧住鬼子手里的刺刀,胳膊肘直捣鬼子的心口窝,鬼子“腾腾”往后退,宝根大手抓住了他的枪带子,飞起右脚,朝着鬼子的小肚子踢过去,“噗    嗵”    小鬼子跪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宝根抓起刺刀狠劲刺过去,刺刀戳透了鬼子的肝脏。

    另外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对准了宝根的后背,顾庆坤把缴获的长枪当刀用,他一只手里举着长枪,一只手里举着杀猪刀,劈向鬼子的后脖颈,鬼子听到耳边风声,肩膀一歪,顾庆坤的杀猪刀不偏不倚挨着鬼子的脖颈直溜溜砍了下来,鬼子的半拉肩膀离开了身体。

    天黑远处的鬼子看不清顾庆坤他们这边的情况,只感觉“嗖嗖”的凉气夹着血色在硝烟里弥漫。

    夏蝉的身体趴在沟坎上,双手紧张地攥着沟沿上的豆秸子,她忘记了冷,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爹手里的杀猪刀,爹的身形像一股旋风,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猩红飞溅,砍得鬼子嗷嗷叫。

    宝根弯腰捡起地上鬼子的长枪,拉拉枪栓,拉不动,发射仓碎了,他摸摸后腰,手榴弹也没有了,他突然想起了夏蝉手里的那颗手榴弹,他一骨碌跳到排水沟里,蹿到夏蝉身边,“夏蝉,你身上有武器吗?”

    “有,不,俺没有。”点点的火光映在夏蝉苍白的脸上,她嘴唇哆嗦,岔开话题:“告诉爹,让他快撤,俺听到了,听到了岗楼里的鬼子在集合。”

    宝根没有理会夏蝉的话,着急地问:“先前俺看到爹给你一颗手榴弹,快拿出来给俺,俺去杀鬼子。”

    夏蝉摇摇头,把胳膊背到了身后,她的袄袖里藏着那枚手榴弹,那是爹留给她的,万不得已不能用它,想到爹,夏蝉的脸转向了沟沿上,不远处影影绰绰出现了一颗树,树干旁边斜歪着一个鬼子狰狞的面孔,鬼子手里端着一杆长枪,枪口对准了爹。夏蝉顾不上呼喊,她双手拽着从沟沿上耷拉下的一根树枝爬上了沟沿,灵巧的小身体像一只飞燕,“爹……”她一边喊着,一边张开双臂扑向爹。

    顾庆坤被夏蝉撞了一个趔趄,他慌忙用杀猪刀支撑着地面,随着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掠过了他的肩膀头,二丫头的身体晃悠悠依靠着他倒下,顾庆坤极速弓下身,用一条有力的胳膊抱住二丫头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牙根咬的咯吱咯吱响,他抡起杀猪刀,用最大的力气抛向树下的鬼子,杀猪刀带着顾庆坤的深仇大恨插进了鬼子的心口窝。

    顾庆坤跪倒在夏蝉身边,泪水夺眶而出,他用大手捂着二丫头咕咕冒血的肋骨,嘴里嚼着泪水,“二丫头,二丫头……”

    夏蝉缓缓睁开眼睛,“爹,女儿会死吗?”

    “不会,子弹穿过了你的骨头,骨头碎了……丫头,很疼,是吗?”

    夏蝉咧了咧嘴角,笑了,“爹,俺不会死是吗?疼,俺不怕,俺,爹,俺要为宝根生下孩子再死…”

    夏蝉的话让顾庆坤恍然大悟,二丫头怀了宝根的孩子,他难过地使劲点点头,“俺顾庆坤的丫头不会死……”

    宝根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夏蝉身边,“噗通”跪下去,哆嗦着手抱住夏蝉的手,“夏蝉,夏蝉……你的手好凉呀。”

    夏蝉语气软弱无力:“宝根,你知道吗?俺,俺怀了你的孩子。”

    宝根痛哭流涕,“夏蝉,夏蝉,你醒醒,醒醒,你刚才说什么?俺没有听到,你再说一遍。”

    “宝根,你真傻……”夏蝉说完这句话晕了过去。

    顾庆坤严肃地看着宝根,“宝根,带着夏蝉走,不要犹豫,俺掩护你们。”

    此时此刻唯一冷静的只有顾庆坤,他知道二丫头伤口没有生命危险,如果拖延时间,流血太多也会丢命。他一边拽下腰里的一根白幡缠住夏蝉流血的伤口,一边命令宝根说:“男子汉站直了身体,带着自己的女人快走。”

    就在此时,一颗手雷在半空打着璇儿,落在大家面前,宝根一激灵,“爹……”他喊了一声顾庆坤,抱起夏蝉在地面上一滚,滚出几十米,伴随着手雷的爆炸声,火热的弹片四处飞溅,宝根觉得眼前蓦地腾起一团黑烟,他的眼睛瞬间模糊不清,他觉得天旋地转。

    顾庆坤用胳膊肘支撑着地面,跃身而起,蹿到树下,从鬼子尸体上拔出杀猪刀,回头寻找宝根和夏蝉,宝根用身体紧紧护着夏蝉,半天没有动静,顾庆坤急冲冲奔过去,借着点点火光,他看到宝根额头在流血,血水顺着宝根的脸流到了前衣襟上,“宝根,血,你额头流血了,你负伤了。”

    宝根看着顾庆坤,摇摇头说:“爹,俺没事,爹,您带着夏蝉走,俺来掩护你们。”

    “屁话,俺怎么能让你掩护俺?你带着夏蝉走,快走……你们放心,俺顾庆坤身经百战,怕过谁?俺的命硬,阎王爷不收俺……宝根,你只要还有力气,能走路,背着你的女人走,以后,俺的二丫头属于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她,她怀了你的娃……你再磨叽,咱们谁也走不掉,你不想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落入鬼子手里吧?”

    顾庆坤的话起作用了,宝根抓着袄袖抹抹从额头上滑落的血水,咬咬牙,“好,爹,俺带着夏蝉走,您,您躲着鬼子的子弹。”

    “废话真多,俺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目送着宝根背着夏蝉绕过水坑的背影,顾庆坤勒了勒裤腰带,一转身,举起一枚手榴弹抛向铁蒺藜里面的鬼子。

    随着一声爆炸,铁蒺藜前面升起一片片刺眼的火光,一团团的飞尘,一层层烟雾,血水和泥土布满天空,像雨一样下下来。

    顾庆坤单枪匹马的身影完全暴露在鬼子的视线里,鬼子嘴里“叽里咕噜”喊着:“抓活的……”

    顾庆坤虎目圆睁,凝望着血肉横飞的火车道,再回头看看二丫头和宝根远去的、隐在雪地里的身影,“丫头,你们要好好活着……”

    然后,他又从后腰上拽下一颗手榴弹,旋开后盖,取出拉火环……“轰隆”天空被灰烟、飞尘、残雪和血水染成了紫黑色,地面上,滚滚的硝烟,股股的雪水,强烈的火药味,形成了雾气腾腾的屏障,顾庆坤借势往后退着跑了几步,鬼子的子弹从他的头顶飞过,他的身体从速匍匐在雪地上,就势一滚,滚进了水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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