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吉伸手按在粗糙冰凉的站台上,指尖感受到时间留下的痕迹,稍一借力,身体如同燕子般轻盈,轻轻松松跳了上去,动作流畅娴熟,似乎演练过无数次,成为了“肌肉记忆”。他拍去手上的尘土,眸中闪动着好奇,放缓语速道:“没想到……没想到‘寄生种’居然会说人话!”这确实是他第一次知道“寄生种”也能与人类交流,在此之前,他始终认为“寄生种”是一味杀戮的“异种”,就像来自地狱的使者,用无尽的暴力和恐惧对待每一个不幸遭遇它们的生命。
对方噎了一下,周吉的反应令它措手不及,他关注的不是宿主的身份,而是它竟然能说话交流。周吉的目光如同穿透黑暗的火炬,明亮而锐利,他权衡着利弊,没有贸然开口,而是耐心等待,看对方怎么说,怎么做。毫无疑问,眼前的“寄生种”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智慧生物,它虽然拥有人类的身体,却并不像人类一样思考和反应。
沉默片刻,对方继续说下去:“人类的语言是一种低效交流,借助复杂的词汇和语法表达简单的意思,充满了歧义和误解,却能掩饰个体真实的想法。我们需要这种低效交流,掌握语言并不是难事,就像我们可以使用枪械,并且比人类用得更好。”它表达流畅,语气自信而优雅,仿佛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场对话的主动权。
周吉有点意外,心中腾起了希望,交流是一切合作的基石,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像野兽一样拼死恶斗,那实在太低级了,尤其当对方寄生的这具躯壳还是曾经的“老熟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泗水中学的大礼堂,文艺汇演还没有开始,礼堂里人声鼎沸,像一口煮开的锅,坐在他旁边的是余瑶,隔着余瑶就是“它”。
它的身体是余瑶的室友陈素真,在泗水音乐学院民乐系学古筝,是泗水大学大一“工科试验班”班长的表姐。
周吉能够想象发生的一切,那天余瑶不辞而别,陈素真到处找不到室友,只能会同音乐学院的同窗搭乘大巴,连夜赶往上关区参加赈灾义演,半途遇到暴风雪,大巴车抛锚,她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陷入死亡的深渊。就在那时,最早降临这个世界的“虫巢”恰好落在附近,“寄生主”选中了她,在她还有最后一丝意识时占据了她的身体。
她是活着被“寄生”的,死人只会变成僵尸,“寄生主”接管了她的身体,融合了她的记忆,它清楚地记得余瑶,记得周吉,记得她们之间发生的一起。那个暴风雪的夜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陈素真侥幸活了下来,然而活下来的只是躯壳,真正的她已经死去。周吉猜想,给它一架古筝,也许能弹出《渔舟唱晚》或者《春江花月夜》。他脱口问道:“那么你还会弹古筝吗?”
“寄生种”眨眨眼,似乎被他的脑洞大开震惊到了,过了良久才说:“如果你能找到古筝的话,我可以试试。”
周吉点点头,打蛇随棍上,说:“好,那就一言为定,下次我带古筝来!”
“寄生种”像人类一样笑了起来,“下次?你就打算这样离开?动动嘴皮子,毫发无损?”
周吉有些苦恼,试探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打一场?”
“寄生种”说:“既然是敌人,站在不同的立场,怎么可能和平共处!遇上了总得留下些什么,运气好的话留条胳膊,留条腿,留只眼睛什么的,运气不好就把命留下……”她活动着头颈和肩膀,骨节发出“噼啪”轻响,一步步踏上前来。
周吉抬手举起QCW05微声冲锋枪,“我有枪……”
“寄生种”打断他道:“那也要打得中,你不妨试试,在弹匣打空前,能不能伤到我分毫!”她的语气中充满了骄傲和自信,周吉心领神会,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完成了身体的强化,并且偏向于“敏捷”一路,行动敏捷到足以避开子弹。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如果当真连冲锋枪都打不中,那还打个屁!不过周吉并不相信对方能如此变态,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寄生种”身影一晃,一瞬间化开无数虚影,真实难辨,然而令它诧异的是,枪声并未响起,周吉的食指只扣下了一半,弹匣中50发子弹将出而未出,蓄势待发。
如此机心,令“寄生种”始料未及,下一瞬所有虚影聚拢于一处,枪口挪动了少许,扳机随之扣到底。击针击发底火,火药燃烧,产生高温高压气体,弹头脱离弹壳进入枪管,嵌入膛线高速旋转,从枪口飞出,一发接一发,周吉有意识控制枪口晃动的幅度,火力笼罩方圆三米,打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圆锥”,限制对方腾挪闪避。
危急时刻“寄生种”猛地蹲下身,蜷缩成一团,以极快的速度斜向扑出,躲在自动售货机后,周吉调整枪口追击,50发子弹倾泻而出,把自动售货机打得千疮百孔,形同废铁。他心里清楚,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子弹真正命中的只有少许,而且不在要害。他迅速换了一个弹匣,前后不过两三秒,一脚踹飞自动售货机,竟空无一人,“寄生种”便在自己眼皮底下逃之夭夭,像空气一样消失无踪。
周吉皱起眉头,握枪的手稳如泰山,一步步走上前,目光朝四下里扫视,他确信对方已然受伤,逃不出多远,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